第207章現下是真的要走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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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也不想死，我要離開。”
“難得硬氣一回，我不後悔，如果重來一次，我還是會這樣選擇，但現在必須要走了。”
大家說著，相繼站起來，要回家去收拾。
都沒有歇斯底裏，也沒有大喊大叫。
可就是因為這樣，更加讓人感到心碎。
略作沈思之後，李雲月上前一步，“各位，請聽我說一句話！”
大家紛紛停下腳步，看向她，“李夫子，你現在還能有什麽辦法呢？我們再怎麽樣，也鬥不過官兵啊！”
現在大家都失去方向了，渴望能有個人站出來，給他們指引方向。
於是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將希望，都寄托在李雲月身上。
“是否鬥得過官兵，我暫時不能向大家保證。”李雲月說道：“但是大家想一想，哪裏沒有官府呢？誰又能保證去到下一個地方，真的就會遇到清官呢？”
“如果遇到的官員，比廖知府更加惡劣，大家又當如何？重新團結起其他村民，一起去對付嗎？然後再搬到下一個地方？又或者是，到下一個地方去過更加窩囊的生活？那我們今天對抗廖知府的意義，又在哪裏呢？”
有人問道：“那難道我們現在要在這裏等死嗎？”
“等死？我怎麽會讓大家等死呢？我是想說，現在我們已經對抗廖知府了，不如就直接對抗下去，搬到別處不過是逃避而已，一切都得重新開始，且誰也說不準，未來會怎樣。”
“我們能對抗得了廖知府？”
李雲月嫣然一笑，“我們今天不是已經取得勝利了嗎？且他今天忽然到來，讓我們不知所措，他回去可以集結更多的人來，但我們也有時間做準備，不是嗎？”
這麽一說，大家就都興奮起來，“這話有道理啊，我們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，還贏了廖知府，回去我們就做好各種防範準備，廖知府就算帶更多的人來，我們也能與之對抗。”
村民們說的，都是比較淺顯的認知，而李雲月心中則有其他的盤算。
一個官員，若是被廣大百姓對抗，怕是他的官位也保不了多久了，群眾的力量，永遠都是不容小覷的。
村民們在原地議論許久，也不知道去下一個地方生活，又會遇到怎樣的境況，別處總不會比自己的家鄉好吧？
有了這樣的想法，他們紛紛擦幹眼淚，回家去。
“我已經決定了，下次廖知府還帶人來，我能打幾個，我就打幾個，不帶怕他們的，反正我也已經得罪他們了，我就算怕他們，他們也不會放過我。”
“對的，就是這個道理，我們都不怕，壯起膽子就是幹，我們越慫，他們就越是欺負我們。”
回家的途中，大家越說越有鬥志。
李雲月、安七墨、石村長還有邢秀秀他們，留在最後面。
“今日這事啊，是我惹出來的，我對不起大家啊。”村長開始自責，“如果那天傍晚，我沒找李夫子挖往潁州的路，那廖知府也不會前來，折騰村民們。”
“村長，你無需自責，就算沒有這件事，廖知府也會找其他借口，下來折騰村民們的。”
廖奇偉就是不能看到百姓們變聰明、日子過得好，這樣他會沒有安全感，覺得百姓們要對他造反。
“對了，也不知道是誰將此事透露出去的，雲月，你可有和誰說過此事？還是村長你給說過，你想挖路的事情？”邢秀秀問道。
她續道：“那個將此事透露給廖知府的人，也很可怕啊，那人若是待在石河村一天，咱們做什麽事情，都會提心吊膽的。”
李雲月擰眉沈思起來，其實從上次廖奇偉過來，勒令他們不許繼續挖路開始，她就隱約覺得有叛徒，但卻想不出來，究竟是誰會這麽做。
最可怕的是，他們近期並未發現，任何的可疑人員。
對方肯定是村民，是個普通人，看起來非常無害，畢竟大隱隱於市。
這種叛徒，真的很難找出來。
隨著邢秀秀的話音落下之後，大家都陷入了沈思，一直走到村口，也都沒有誰說話。
“總之，接下來大家都要小心謹慎吧，家裏有值錢的東西，都提前藏起來，誰知道那廖知府，下次來會喪心病狂地砸些什麽東西呢？”邢秀秀如此說道。
大家相視一眼，紛紛點頭，便是將她的話聽進心裏去了。
進村之後，便各自散開，回自家去了。
安七墨和李雲月回家的途中，能夠聽到各家收拾院子的聲音，村民們一邊收拾，還一邊大罵廖奇偉。
安七墨牽著李雲月的手，兩個人都不怎麽說話，到自家院子門口，安七墨驀地停下來。
“我去告知楊大人，今日發生之事，他官位雖然在廖奇偉之下，但他可以將廖奇偉的所作所為上奏給朝廷，朝廷會安排人來調查廖奇偉的。”
“現在也只能這樣做了，且，我相信楊大人多少能夠護著村民們一陣子，短時間內，我們大家應該都沒有性命之憂。”
“那好，我現在就去夷州城跑一趟，你乖乖待在家裏。”
“嗯。”李雲月點頭，“你快去快回，要註意安全。”
“放心，憑我的身手，廖奇偉的人抓不住我的。”
“你騎著水水去吧，速度能快些。”
李雲月說著，就轉身進了院子，之後去了馬圈，將水水給他牽出來。
水水買回家，已經有一段時間，現在比以前高大了不少，不過，距離成年馬，還有一點差距，可力氣卻比成年馬還有大一些。
等它真正長大，怕是力氣與速度不可限量，安七墨當時的眼光真是好，買了一匹好馬，要是老板知道水水這麽厲害，怕是他要悔得腸子都青了。
安七墨簡單地洗了把臉，出來時，見李雲月已經牽著水水在院子裏等著了，他上前接過韁繩，撫摸水水的脖子。
“阿月，在家裏什麽都別擔心，我會很快回來的，我在路上，不會允許廖奇偉的人再到村子裏來傷害你們。”
李雲月上前輕輕擁住他，“我相信你，註意安全，我們全家人在家裏等你。”
安七墨親親她的額頭，她松開他之後，他牽著水水走出院子，繼而翻身上馬，策馬離去。
家裏也有很多東西被毀損了，安七墨離開之後，李雲月就和梁氏還有安志柏，收拾家裏家外。
她驀地想起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日子，村中有人家超生，交不起錢，就不斷地有超生隊的人員上門砸東西。
好多孩子都縮在角落裏，大人們都不敢吭聲，只能眼睜睜看著家裏的東西，被砸得稀巴爛，無能為力，卻又無比心痛。
今日他們遭受的，不也是那樣的恐懼、心痛與無能為力嗎？
李雲月一邊想著過往的事兒，一邊收拾著亂糟糟的地面。
三個人一起忙碌，倒是不需要多少工夫，就能收拾幹凈了，只是有許多碗被砸碎了，還有盆子被砸破了。
現在用的盆子是木盆，用竹篾將木板死死地箍在一起，使其不漏水，和木水桶的做法是差不多了。
回頭安七墨回來，興許還能重新砍竹子，弄竹篾來箍住，大概還能用。
等一切物什都歸為原位之後，李雲月直起身來，左右活動自己的筋骨。
“雲月，趕緊坐下歇息吧，我的小乖孫喲，今日可別被嚇到才好。”梁氏說著，就開始給她為出生的孫兒喊魂。
在這裏有丟了魂兒的說法，孩子睡不好、吃不好，還膽小，基本上就是丟魂兒了，做長輩的，就拿雞蛋給孩子喊魂。
喊完之後，將雞蛋放火裏燒了，給孩子吃掉，便算完事。
反正李雲月是不會燒雞蛋的，燒一個爆破一個，能將她嚇個半死，但梁氏可以，哪怕雞蛋被燒破了，從火裏拿出來也還是可以吃的。
而且相當好吃。
不過，現在扯遠了，她的孩子還沒生下來，梁氏也就象征性地喊魂幾句，便沒其他事了。
“雲月，你餓了沒？要不要我給你煮點什麽東西吃？也安撫安撫腹中胎兒？”接著，梁氏又問。
“我不餓，暫時不用，我去別家看看情況，有沒有什麽是我能幫得上忙的。”
李雲月說著，便走出了自家院子。
“你自己不方便，還去看啥啊看？趕緊回來好好歇會兒啊！”
梁氏在後頭喊她，但她沒停下來，繼續往前走，徑直去了邢秀秀的家裏。
沿路看到好多人家，都還在收拾自家房前屋後，謾罵廖奇偉的聲音倒是漸漸歇去了。
有的人家感覺迷茫，收拾到一半，就直接在自家門前坐下，什麽也不說，就幹坐著。
沒動力收拾啊！
邢秀秀家裏雖然有公婆幫忙，但她家物什多，收拾起來也費勁兒，且就她一個主要勞動力。
李雲月到她家的時候，她還在打掃院子，梅子倒是在旁邊幫忙著。
“雲月，你咋來啦？你家都收拾好了？”
“都收拾好了，你們家還在收拾吶？有沒有什麽是我能幫忙的？”
“別了，我打掃完院子，就也差不多了。梅子，搬個凳子給你安嬸嬸坐。”
梅子立即去搬了個凳子過來給李雲月。
邢秀秀打掃完畢，就拿了把椅子到李雲月身邊坐下，且給李雲月倒了杯熱水。
李雲月捧著熱水，兩人一起坐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下，邢秀秀告訴她，這棵桂花樹還是從桂花村移栽過來的呢。
“雲月，現在你壓力很大吧？”
“我還好，還有七墨，他的壓力才大。”
邢秀秀嘆了口氣，“你也別太擔心，就算對抗不了廖知府，我們也還能離開這個地方，雖然那是下下之策，但至少不會丟了性命，廖知府也不敢將我們全部都殺光，否則朝廷不會放過他的。”
李雲月先前沒有去想村裏的人，會不會被全部殺光。
但是以她對廖奇偉的了解，這個狗官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，況且這裏天高皇帝遠，他就算殺光整個石河村的人，朝廷裏誰能知道？
他胡亂報點理由上去，說什麽天災人禍，導致石河村的村民全部遇害，朝廷怕是也不會安排人下來查探真實情況。
“邢嫂，你害怕嗎？”
“我？”她往後看向公婆，再看了眼梅子，“好像也不是很害怕，但如果就這樣被廖知府弄死，大概會非常不甘心。”
“其實我過來，也不知道想說什麽，就是想要過來看看罷了。邢嫂，既然覺得自己會不甘心，那我們就繼續堅持下去，好嗎？不管發生什麽，我和七墨都會盡最大努力，護著你們的。”
邢秀秀握住她的手，“我們相互幫助，誰死了算命，不怪誰。事情也的確如你所說，走到哪裏，能夠沒有吃人血的官員呢？對吧？”
李雲月朝她扯出一抹笑來，今日發生的事，的確讓她感覺壓力很大，若全村覆滅，她將無法原諒自己。
可現下走到這一步，他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。
“這事兒如果追究起來，也是有我的原因呢，如果不是我說要開飯莊，你也不會想到要去修路。”
“邢嫂，這事不怪你，你別自責，大夥的日子太過艱難，每個人都想要改善，如果真的要怪，那就怪如今形勢不好，我們努力生活有什麽錯呢？”
“是呀，我們只是想要讓生活變得更好而已，沒有什麽錯，我不自責，雲月，你也別自責。”
李雲月感激她的寬慰，重重地“嗯”了聲。
她在邢秀秀家坐了一會兒，就告辭離開，去了村長家裏。
村長也在自責不已，他總覺得今日的事兒，全都是他一個人招惹來的，他的家人們，在收拾院子，他則頹喪無比地坐在石階上，看起來比平時老了好幾歲。
“村長，你真的不需要自責，真的，就算沒有這件事，廖知府也會有其他理由下來的，而且，他是沖著我、我們安家來的，他想要除掉的人是我，說起來才是我連累了大家。”
村長擡眸定定地看她，過了好一會兒，才道：“誰能怪你呢？你一直都在為大夥兒奔波勞碌。”
“您看，您也舍不得怪我，這是我的榮幸，由此也可以推斷出一個結論，那就是我沒錯，我們都沒錯，是廖知府太壞了，不想讓我們過上好生活。”
“所以啊，村長，我們得振作起來，他越是踐踏我們，我們就越是要活出個人樣來，氣死他，讓他知道，百姓不是那麽好踐踏的，我們百姓也是有尊嚴、有夢想的！”
她說這些話，除了安慰、激勵村長之外，她也在安慰自己。
“現在好多人家，情緒也都不好呢，村長，您是一村之長，若是您就這樣倒下了，我們這些村民還有什麽勇氣活下去？接下來還需要您親自登門，給大家打氣呢。”
這話算是說進村長的心頭去了。
他怕自己沒有機會彌補自己惹來的大禍，現在聽李雲月說，他還有補救的機會，他便忽然有了動力。
“村長，您只需要親自登門，關心一下他們家中現在的情況，或者只是和大家閑聊幾句，大家就都會感到溫暖的。”
“嗯，你說得對，我不能就這樣倒下，我得去關心關心大家夥的生活，我得讓大家燃起鬥志才行，要是都頹喪了，只怕明天的日子，就過不下去了，還談什麽以後？”
“是呀，村長，大家的鬥志，就看你的了。”李雲月笑了起來。
“那我現在就去，反正家裏有人收拾，我也幫不上什麽。”村長站起來，便充滿動力地出去了。
李雲月沒跟上去，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遠，之後她又嘆了口氣，總算是又搞定一件事了。
村長出面，總比她出面要好，有了村長的關心，村民們也會更加有動力，繼續生活下去的。
從村長家離開之後，李雲月就徑直回了家，時間不早了，她開始生活準備晚飯，在客廳坐著給孩子準備衣裳的梁氏不大放心她，走進廚房來。
“雲月，你這都忙活一天了，要不我來做晚飯？”
“婆婆我不累，我是個大人了，若身子吃不消，我肯定不會逞強的，你去忙你的事吧，晚飯我來做就好，等會兒我多做個好菜，等七墨回家來吃。”
梁氏見她說得輕松，想必是沒什麽事的，就離開廚房，繼續準備孩子衣裳去了。
天快黑的時候，安七墨就回來了，水水腳程快，非人跑所能比擬，故而回來得快些。
翻身下馬，他拍拍馬脖子，道：“自己去圈裏，等會兒我再給你拿吃的來，不聽話就沒有。”
水水仿佛聽懂他話似的，短促地叫了一聲，還真的乖乖往圈裏走。
安七墨便大步跨進自家大門，“阿月，娘，我回來了。”
“我在廚房聽到聲音啦，你不用那麽大聲。”李雲月笑道：“我本來還想打水給你洗臉，可你看，咱們家的盆子壞了，你有沒有什麽辦法，把它箍一下，不然就沒法用了。”
“你要是著急洗臉的話，我只能用瓢舀一瓢水，到外頭倒著給你洗。”李雲月道。
安七墨去得匆忙，沒來得及看自家有什麽東西被砸壞了，現在看到擱在角落裏散架的盆子，他便擰起眉頭來。
“我拿去後院簡單地箍一下，很快就能好，別擔心。”
他上前將散架的盆子拿起來，就去了後院，沒一會兒後院傳來錘子敲打木板的聲音。
“阿月，舀一瓢水出來試試看，漏不漏水。”
李雲月立即舀了一大瓢水出去，安七墨已經將盆子都箍好了，看起來就像是沒壞過一樣。
將水倒進盆子裏，“沒見漏出來，應該是沒問題了，你洗臉吧，我去給你弄點熱水來，熱水洗洗比較舒服。”
李雲月進屋，舀了一瓢熱水給他，順便給他拿毛巾過去，等他洗了臉，她才問：“楊大人怎麽說的？你見到楊大人了嗎？”
“見到了，楊大人說廖知府的確很過分，被廖知府坑害的人家，已經不只一家兩家了，他正在暗中收集證據，準備上奏到朝廷去。楊大人沒能對付廖知府，只能讓上頭派人下來。”
“他要我們耐心點，先行保住性命，莫要和廖知府杠上，他也會暗中安排人註意廖知府的動向，但凡有點風吹草動，他都會想辦法攔住廖知府的。”
“但這些都只是權宜之計，必須等到上頭派人下來，廖知府給我們帶來的威脅，才能徹底去掉。”
說著這些，安七墨的目光，卻忽然往遠處看了眼。
此時暮色已經四合，別家院子裏，正傳來劈柴聲，他們的呼吸之間，也都是木柴的香氣。
李雲月以為安七墨在思考著什麽，等會兒還有話要說，但安七墨收回目光之後，就準備換盆子洗腳，沒打算繼續說什麽了。
“七墨，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？”李雲月追問。
現在是多事之秋，她不想安七墨對她有任何隱瞞，她會心裏不安、會做噩夢的。
“沒有啊，阿月，該說的，我都已經說了，這段時間，我會經常在家裏的，不給廖知府他們可趁之機，你也別害怕。”
安七墨已經換了盆子，倒掉一部分水，加了一部分熱水，讓泡腳的水變得更熱，這樣比較舒服些。
李雲月註視著他的眼睛，想要知道他是否有撒謊，而安七墨卻也淡定地回視她的目光，證明自己沒有撒謊。
“好吧，是我多想了。”
“阿月，不要那麽不安，你要是真的害怕，要不然這段時間，你去桂花村住？等事情過去了，再回來？這邊由我看著，不會有事的。”
“這種時候，我怎麽能夠離開呢？就算真的會有事情發生，我也要留在石河村，哪兒都不去。我要是走了的話，別人會怎麽想？怕是都集體走了吧？”
“阿月，你不要這麽激動，我沒說你一定要走，我說的是如果你害怕的話……”
“我不害怕！我要留下來，這樣的話你以後不要再說！”李雲月打斷他的話。
說完之後，她自己也怔住，自己這麽激動是要幹什麽？
反觀安七墨的話，沒有任何刺激性的字眼，可自己的反應，也太過激烈了吧？
自己這是怎麽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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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難得硬氣一回，我不後悔，如果重來一次，我還是會這樣選擇，但現在必須要走了。”
大家說著，相繼站起來，要回家去收拾。
都沒有歇斯底裏，也沒有大喊大叫。
可就是因為這樣，更加讓人感到心碎。
略作沈思之後，李雲月上前一步，“各位，請聽我說一句話！”
大家紛紛停下腳步，看向她，“李夫子，你現在還能有什麽辦法呢？我們再怎麽樣，也鬥不過官兵啊！”
現在大家都失去方向了，渴望能有個人站出來，給他們指引方向。
於是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將希望，都寄托在李雲月身上。
“是否鬥得過官兵，我暫時不能向大家保證。”李雲月說道：“但是大家想一想，哪裏沒有官府呢？誰又能保證去到下一個地方，真的就會遇到清官呢？”
“如果遇到的官員，比廖知府更加惡劣，大家又當如何？重新團結起其他村民，一起去對付嗎？然後再搬到下一個地方？又或者是，到下一個地方去過更加窩囊的生活？那我們今天對抗廖知府的意義，又在哪裏呢？”
有人問道：“那難道我們現在要在這裏等死嗎？”
“等死？我怎麽會讓大家等死呢？我是想說，現在我們已經對抗廖知府了，不如就直接對抗下去，搬到別處不過是逃避而已，一切都得重新開始，且誰也說不準，未來會怎樣。”
“我們能對抗得了廖知府？”
李雲月嫣然一笑，“我們今天不是已經取得勝利了嗎？且他今天忽然到來，讓我們不知所措，他回去可以集結更多的人來，但我們也有時間做準備，不是嗎？”
這麽一說，大家就都興奮起來，“這話有道理啊，我們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，還贏了廖知府，回去我們就做好各種防範準備，廖知府就算帶更多的人來，我們也能與之對抗。”
村民們說的，都是比較淺顯的認知，而李雲月心中則有其他的盤算。
一個官員，若是被廣大百姓對抗，怕是他的官位也保不了多久了，群眾的力量，永遠都是不容小覷的。
村民們在原地議論許久，也不知道去下一個地方生活，又會遇到怎樣的境況，別處總不會比自己的家鄉好吧？
有了這樣的想法，他們紛紛擦幹眼淚，回家去。
“我已經決定了，下次廖知府還帶人來，我能打幾個，我就打幾個，不帶怕他們的，反正我也已經得罪他們了，我就算怕他們，他們也不會放過我。”
“對的，就是這個道理，我們都不怕，壯起膽子就是幹，我們越慫，他們就越是欺負我們。”
回家的途中，大家越說越有鬥志。
李雲月、安七墨、石村長還有邢秀秀他們，留在最後面。
“今日這事啊，是我惹出來的，我對不起大家啊。”村長開始自責，“如果那天傍晚，我沒找李夫子挖往潁州的路，那廖知府也不會前來，折騰村民們。”
“村長，你無需自責，就算沒有這件事，廖知府也會找其他借口，下來折騰村民們的。”
廖奇偉就是不能看到百姓們變聰明、日子過得好，這樣他會沒有安全感，覺得百姓們要對他造反。
“對了，也不知道是誰將此事透露出去的，雲月，你可有和誰說過此事？還是村長你給說過，你想挖路的事情？”邢秀秀問道。
她續道：“那個將此事透露給廖知府的人，也很可怕啊，那人若是待在石河村一天，咱們做什麽事情，都會提心吊膽的。”
李雲月擰眉沈思起來，其實從上次廖奇偉過來，勒令他們不許繼續挖路開始，她就隱約覺得有叛徒，但卻想不出來，究竟是誰會這麽做。
最可怕的是，他們近期並未發現，任何的可疑人員。
對方肯定是村民，是個普通人，看起來非常無害，畢竟大隱隱於市。
這種叛徒，真的很難找出來。
隨著邢秀秀的話音落下之後，大家都陷入了沈思，一直走到村口，也都沒有誰說話。
“總之，接下來大家都要小心謹慎吧，家裏有值錢的東西，都提前藏起來，誰知道那廖知府，下次來會喪心病狂地砸些什麽東西呢？”邢秀秀如此說道。
大家相視一眼，紛紛點頭，便是將她的話聽進心裏去了。
進村之後，便各自散開，回自家去了。
安七墨和李雲月回家的途中，能夠聽到各家收拾院子的聲音，村民們一邊收拾，還一邊大罵廖奇偉。
安七墨牽著李雲月的手，兩個人都不怎麽說話，到自家院子門口，安七墨驀地停下來。
“我去告知楊大人，今日發生之事，他官位雖然在廖奇偉之下，但他可以將廖奇偉的所作所為上奏給朝廷，朝廷會安排人來調查廖奇偉的。”
“現在也只能這樣做了，且，我相信楊大人多少能夠護著村民們一陣子，短時間內，我們大家應該都沒有性命之憂。”
“那好，我現在就去夷州城跑一趟，你乖乖待在家裏。”
“嗯。”李雲月點頭，“你快去快回，要註意安全。”
“放心，憑我的身手，廖奇偉的人抓不住我的。”
“你騎著水水去吧，速度能快些。”
李雲月說著，就轉身進了院子，之後去了馬圈，將水水給他牽出來。
水水買回家，已經有一段時間，現在比以前高大了不少，不過，距離成年馬，還有一點差距，可力氣卻比成年馬還有大一些。
等它真正長大，怕是力氣與速度不可限量，安七墨當時的眼光真是好，買了一匹好馬，要是老板知道水水這麽厲害，怕是他要悔得腸子都青了。
安七墨簡單地洗了把臉，出來時，見李雲月已經牽著水水在院子裏等著了，他上前接過韁繩，撫摸水水的脖子。
“阿月，在家裏什麽都別擔心，我會很快回來的，我在路上，不會允許廖奇偉的人再到村子裏來傷害你們。”
李雲月上前輕輕擁住他，“我相信你，註意安全，我們全家人在家裏等你。”
安七墨親親她的額頭，她松開他之後，他牽著水水走出院子，繼而翻身上馬，策馬離去。
家裏也有很多東西被毀損了，安七墨離開之後，李雲月就和梁氏還有安志柏，收拾家裏家外。
她驀地想起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日子，村中有人家超生，交不起錢，就不斷地有超生隊的人員上門砸東西。
好多孩子都縮在角落裏，大人們都不敢吭聲，只能眼睜睜看著家裏的東西，被砸得稀巴爛，無能為力，卻又無比心痛。
今日他們遭受的，不也是那樣的恐懼、心痛與無能為力嗎？
李雲月一邊想著過往的事兒，一邊收拾著亂糟糟的地面。
三個人一起忙碌，倒是不需要多少工夫，就能收拾幹凈了，只是有許多碗被砸碎了，還有盆子被砸破了。
現在用的盆子是木盆，用竹篾將木板死死地箍在一起，使其不漏水，和木水桶的做法是差不多了。
回頭安七墨回來，興許還能重新砍竹子，弄竹篾來箍住，大概還能用。
等一切物什都歸為原位之後，李雲月直起身來，左右活動自己的筋骨。
“雲月，趕緊坐下歇息吧，我的小乖孫喲，今日可別被嚇到才好。”梁氏說著，就開始給她為出生的孫兒喊魂。
在這裏有丟了魂兒的說法，孩子睡不好、吃不好，還膽小，基本上就是丟魂兒了，做長輩的，就拿雞蛋給孩子喊魂。
喊完之後，將雞蛋放火裏燒了，給孩子吃掉，便算完事。
反正李雲月是不會燒雞蛋的，燒一個爆破一個，能將她嚇個半死，但梁氏可以，哪怕雞蛋被燒破了，從火裏拿出來也還是可以吃的。
而且相當好吃。
不過，現在扯遠了，她的孩子還沒生下來，梁氏也就象征性地喊魂幾句，便沒其他事了。
“雲月，你餓了沒？要不要我給你煮點什麽東西吃？也安撫安撫腹中胎兒？”接著，梁氏又問。
“我不餓，暫時不用，我去別家看看情況，有沒有什麽是我能幫得上忙的。”
李雲月說著，便走出了自家院子。
“你自己不方便，還去看啥啊看？趕緊回來好好歇會兒啊！”
梁氏在後頭喊她，但她沒停下來，繼續往前走，徑直去了邢秀秀的家裏。
沿路看到好多人家，都還在收拾自家房前屋後，謾罵廖奇偉的聲音倒是漸漸歇去了。
有的人家感覺迷茫，收拾到一半，就直接在自家門前坐下，什麽也不說，就幹坐著。
沒動力收拾啊！
邢秀秀家裏雖然有公婆幫忙，但她家物什多，收拾起來也費勁兒，且就她一個主要勞動力。
李雲月到她家的時候，她還在打掃院子，梅子倒是在旁邊幫忙著。
“雲月，你咋來啦？你家都收拾好了？”
“都收拾好了，你們家還在收拾吶？有沒有什麽是我能幫忙的？”
“別了，我打掃完院子，就也差不多了。梅子，搬個凳子給你安嬸嬸坐。”
梅子立即去搬了個凳子過來給李雲月。
邢秀秀打掃完畢，就拿了把椅子到李雲月身邊坐下，且給李雲月倒了杯熱水。
李雲月捧著熱水，兩人一起坐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下，邢秀秀告訴她，這棵桂花樹還是從桂花村移栽過來的呢。
“雲月，現在你壓力很大吧？”
“我還好，還有七墨，他的壓力才大。”
邢秀秀嘆了口氣，“你也別太擔心，就算對抗不了廖知府，我們也還能離開這個地方，雖然那是下下之策，但至少不會丟了性命，廖知府也不敢將我們全部都殺光，否則朝廷不會放過他的。”
李雲月先前沒有去想村裏的人，會不會被全部殺光。
但是以她對廖奇偉的了解，這個狗官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，況且這裏天高皇帝遠，他就算殺光整個石河村的人，朝廷裏誰能知道？
他胡亂報點理由上去，說什麽天災人禍，導致石河村的村民全部遇害，朝廷怕是也不會安排人下來查探真實情況。
“邢嫂，你害怕嗎？”
“我？”她往後看向公婆，再看了眼梅子，“好像也不是很害怕，但如果就這樣被廖知府弄死，大概會非常不甘心。”
“其實我過來，也不知道想說什麽，就是想要過來看看罷了。邢嫂，既然覺得自己會不甘心，那我們就繼續堅持下去，好嗎？不管發生什麽，我和七墨都會盡最大努力，護著你們的。”
邢秀秀握住她的手，“我們相互幫助，誰死了算命，不怪誰。事情也的確如你所說，走到哪裏，能夠沒有吃人血的官員呢？對吧？”
李雲月朝她扯出一抹笑來，今日發生的事，的確讓她感覺壓力很大，若全村覆滅，她將無法原諒自己。
可現下走到這一步，他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。
“這事兒如果追究起來，也是有我的原因呢，如果不是我說要開飯莊，你也不會想到要去修路。”
“邢嫂，這事不怪你，你別自責，大夥的日子太過艱難，每個人都想要改善，如果真的要怪，那就怪如今形勢不好，我們努力生活有什麽錯呢？”
“是呀，我們只是想要讓生活變得更好而已，沒有什麽錯，我不自責，雲月，你也別自責。”
李雲月感激她的寬慰，重重地“嗯”了聲。
她在邢秀秀家坐了一會兒，就告辭離開，去了村長家裏。
村長也在自責不已，他總覺得今日的事兒，全都是他一個人招惹來的，他的家人們，在收拾院子，他則頹喪無比地坐在石階上，看起來比平時老了好幾歲。
“村長，你真的不需要自責，真的，就算沒有這件事，廖知府也會有其他理由下來的，而且，他是沖著我、我們安家來的，他想要除掉的人是我，說起來才是我連累了大家。”
村長擡眸定定地看她，過了好一會兒，才道：“誰能怪你呢？你一直都在為大夥兒奔波勞碌。”
“您看，您也舍不得怪我，這是我的榮幸，由此也可以推斷出一個結論，那就是我沒錯，我們都沒錯，是廖知府太壞了，不想讓我們過上好生活。”
“所以啊，村長，我們得振作起來，他越是踐踏我們，我們就越是要活出個人樣來，氣死他，讓他知道，百姓不是那麽好踐踏的，我們百姓也是有尊嚴、有夢想的！”
她說這些話，除了安慰、激勵村長之外，她也在安慰自己。
“現在好多人家，情緒也都不好呢，村長，您是一村之長，若是您就這樣倒下了，我們這些村民還有什麽勇氣活下去？接下來還需要您親自登門，給大家打氣呢。”
這話算是說進村長的心頭去了。
他怕自己沒有機會彌補自己惹來的大禍，現在聽李雲月說，他還有補救的機會，他便忽然有了動力。
“村長，您只需要親自登門，關心一下他們家中現在的情況，或者只是和大家閑聊幾句，大家就都會感到溫暖的。”
“嗯，你說得對，我不能就這樣倒下，我得去關心關心大家夥的生活，我得讓大家燃起鬥志才行，要是都頹喪了，只怕明天的日子，就過不下去了，還談什麽以後？”
“是呀，村長，大家的鬥志，就看你的了。”李雲月笑了起來。
“那我現在就去，反正家裏有人收拾，我也幫不上什麽。”村長站起來，便充滿動力地出去了。
李雲月沒跟上去，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遠，之後她又嘆了口氣，總算是又搞定一件事了。
村長出面，總比她出面要好，有了村長的關心，村民們也會更加有動力，繼續生活下去的。
從村長家離開之後，李雲月就徑直回了家，時間不早了，她開始生活準備晚飯，在客廳坐著給孩子準備衣裳的梁氏不大放心她，走進廚房來。
“雲月，你這都忙活一天了，要不我來做晚飯？”
“婆婆我不累，我是個大人了，若身子吃不消，我肯定不會逞強的，你去忙你的事吧，晚飯我來做就好，等會兒我多做個好菜，等七墨回家來吃。”
梁氏見她說得輕松，想必是沒什麽事的，就離開廚房，繼續準備孩子衣裳去了。
天快黑的時候，安七墨就回來了，水水腳程快，非人跑所能比擬，故而回來得快些。
翻身下馬，他拍拍馬脖子，道：“自己去圈裏，等會兒我再給你拿吃的來，不聽話就沒有。”
水水仿佛聽懂他話似的，短促地叫了一聲，還真的乖乖往圈裏走。
安七墨便大步跨進自家大門，“阿月，娘，我回來了。”
“我在廚房聽到聲音啦，你不用那麽大聲。”李雲月笑道：“我本來還想打水給你洗臉，可你看，咱們家的盆子壞了，你有沒有什麽辦法，把它箍一下，不然就沒法用了。”
“你要是著急洗臉的話，我只能用瓢舀一瓢水，到外頭倒著給你洗。”李雲月道。
安七墨去得匆忙，沒來得及看自家有什麽東西被砸壞了，現在看到擱在角落裏散架的盆子，他便擰起眉頭來。
“我拿去後院簡單地箍一下，很快就能好，別擔心。”
他上前將散架的盆子拿起來，就去了後院，沒一會兒後院傳來錘子敲打木板的聲音。
“阿月，舀一瓢水出來試試看，漏不漏水。”
李雲月立即舀了一大瓢水出去，安七墨已經將盆子都箍好了，看起來就像是沒壞過一樣。
將水倒進盆子裏，“沒見漏出來，應該是沒問題了，你洗臉吧，我去給你弄點熱水來，熱水洗洗比較舒服。”
李雲月進屋，舀了一瓢熱水給他，順便給他拿毛巾過去，等他洗了臉，她才問：“楊大人怎麽說的？你見到楊大人了嗎？”
“見到了，楊大人說廖知府的確很過分，被廖知府坑害的人家，已經不只一家兩家了，他正在暗中收集證據，準備上奏到朝廷去。楊大人沒能對付廖知府，只能讓上頭派人下來。”
“他要我們耐心點，先行保住性命，莫要和廖知府杠上，他也會暗中安排人註意廖知府的動向，但凡有點風吹草動，他都會想辦法攔住廖知府的。”
“但這些都只是權宜之計，必須等到上頭派人下來，廖知府給我們帶來的威脅，才能徹底去掉。”
說著這些，安七墨的目光，卻忽然往遠處看了眼。
此時暮色已經四合，別家院子裏，正傳來劈柴聲，他們的呼吸之間，也都是木柴的香氣。
李雲月以為安七墨在思考著什麽，等會兒還有話要說，但安七墨收回目光之後，就準備換盆子洗腳，沒打算繼續說什麽了。
“七墨，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？”李雲月追問。
現在是多事之秋，她不想安七墨對她有任何隱瞞，她會心裏不安、會做噩夢的。
“沒有啊，阿月，該說的，我都已經說了，這段時間，我會經常在家裏的，不給廖知府他們可趁之機，你也別害怕。”
安七墨已經換了盆子，倒掉一部分水，加了一部分熱水，讓泡腳的水變得更熱，這樣比較舒服些。
李雲月註視著他的眼睛，想要知道他是否有撒謊，而安七墨卻也淡定地回視她的目光，證明自己沒有撒謊。
“好吧，是我多想了。”
“阿月，不要那麽不安，你要是真的害怕，要不然這段時間，你去桂花村住？等事情過去了，再回來？這邊由我看著，不會有事的。”
“這種時候，我怎麽能夠離開呢？就算真的會有事情發生，我也要留在石河村，哪兒都不去。我要是走了的話，別人會怎麽想？怕是都集體走了吧？”
“阿月，你不要這麽激動，我沒說你一定要走，我說的是如果你害怕的話……”
“我不害怕！我要留下來，這樣的話你以後不要再說！”李雲月打斷他的話。
說完之後，她自己也怔住，自己這麽激動是要幹什麽？
反觀安七墨的話，沒有任何刺激性的字眼，可自己的反應，也太過激烈了吧？
自己這是怎麽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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